家務師覺醒

偶爾在社交媒體瞥見一篇帖文，它引述美國一項研究，其中折算「全職媽媽」的工作在經濟上的價值，原來一年總值 140,315 美元（近 1,100 萬港元、約 4,600 萬臺幣）。驟眼看這項研究肯定照顧家庭者的價值，但帖文之下的留言卻見網民大吐苦水，又有駁斥這些訴苦者的言論。

轉發的社交媒體為「生醫不科科︰研究x生活」的 Facebook 專頁（https://t.ly/A-GoW），引述美國 insure.com 去年的研究，該研究指出主婦的工作包括煮食、清潔、理髮、教育等，悉數值錢，但一直被低估，在市場上是無償工作，致使主婦自己也忽略該等工作的價值，繼而自認沒有掙取收入，就不符資格為自己購買人壽保險。我嘗試尋找 insure.com 的研究原文，但網站限制進入，最接近的仍是其他網站轉述的內容（例如 Motherly https://t.ly/OiqiX）。 

讀到這裡，可見首先不該過信這類「研究」，資料沒有公開或妥善存檔，可想公信力低，未必達足以發佈的水準。據多個網站所示，insure.com 是保險諮詢公司，上述研究的結論又是主婦絕少投保，指向顯而易見，就是鼓勵她們買保險。以研究之名，意圖達宣傳促銷的效果，都市人並不陌生。

本來這種蹩腳研究就毋須多管，反倒其下留言反映民間狀況，留言者應該來自臺灣和香港，有擔任主婦的，也有聽聞不少家庭料理者的，他們多半表示沒有帶錢回家的就沒有發言權，丈夫和上一輩只以「沒有工作」來看待主婦，輕視她們的貢獻和勞苦。類似狀況似乎臺灣比香港惡劣，好一批看來是男性網民對研究所示大加鞭撻，冷眼嘲諷，說「全國人民回家當家庭主夫婦，提升 GDP 就這麼簡單。」「爸爸上班回家又要帶小孩、打掃、洗衣、洗碗，半夜還要起來哄小孩，值多少？」「既然都用真金白銀來算了，那真有買到真金白銀的服務嗎？」

對於料理家務的人，為了簡便和精準描述職務，而且兼顧兩性都可能擔當，我以「家務師」稱呼。家務師的價值如何，幾年前我談過（https://t.ly/N1PGr），願意依據事實來判斷的人自當知曉，於此我無意回應網絡暴民的言論，反倒有些意見致予家務師。

首先，伴侶是自己選的，能與他共枕、一起生兒育女、走人生大半年日，雖然不可能事事與自己一樣，但價值觀應該一致，可以共同斟酌砥礪，一起錘煉看待人生重要議題的態度，趨向共識。一個人如何看待金錢、認為人生和夫妻之間有甚麼重要、怎理解各人在家庭的職份、是否願意聆聽、有否開放的心靈，這些在成年後都不易改變，結婚就要帶眼識人，務必三思。家務師遇上伴侶鄙夷在家工作，錙銖計較，顯然不體恤伴侶，價值觀出問題。這種問題在結婚前有否呈現？願意與這類人結合的，有否盡力瞭解？每名結婚生子者，都曾做新手，難免邊做邊摸索，結婚前或許預測不了上述問題，但直至生兒育女，就應足夠成熟預視問題，及早商議家庭崗位分配。在這兩重關卡都宣告沒有妥善計劃，就要面對一大堆家務、吵鬧的孩童、不體諒的伴侶和姻親，受苦最多的是家務師。這重風險沒有管理，既是不幸，不幸者也有部分責任。

當然伴侶出爾反爾、姻親態度突變，也是可能的事，家務師在這些環節往往處下風，並且容易落入對方設定的議題，文首引用的「研究」就是一例。把照顧家庭的職務折算為金額，固然可以藉此以世所明瞭的方法，衡量無償工作的價值不菲。然而家務師明知料理家事不會帶來收入，仍然要做，正正是認定有些事具備金錢以外的價值，又或難以量化。既有如此覺悟，就該在思想上、日常行為上、與伴侶商量時，貫徹始終。在任何人質疑家務師的價值時，堂堂正正昭示︰「我竭力把家事安排得井井有條，讓伴侶無後顧之憂在外打拼。我們兩人成為一體，同心同德經營家庭。」

如斯說法仍會引來非議和訕笑，包括姻親和不理解家庭狀況的人。他們的反駁普遍得成為典型，人人也可模仿了，就如上引部分網民的相反意見一樣。再想他們思想的核心是甚麼？就是錢，凡事必用銀碼來代表，而家務師之擔當，就是突破這道屏障，可謂在思維領域上，與他們處於兩個世界，本來就毋須說服他們。當然家務師仍要承受閒言閒語、荒謬的白眼，這就是再度詰問自己的時候︰究竟甚麼重要？終究是斗室之內健全的家庭生活。這並不代表一句全然放下就解決所有問題，家務師還有積極可為的事，例如在家事上力臻完善，研發新菜式、把家居打掃乾淨、小孩教得有教養；杜絕他人干涉家事，不容許親友替自己處理，未到必須絕不倚靠上一輩。一面堅守信念，一面以行動展現擔當家中守護者的決心和才幹。

帖文下有一則留言如此說︰「其實真的是看個人的選擇，我自己離開職場後，也曾經經歷過一段時日的掙扎，主要是以金錢衡量一切的價值觀既負面又根深蒂固，旁人的酸言酸語也一堆，例如追問什麼時候回職場、女人絕不要放棄經濟自主，這類的說詞。還好，另一半一直很支持我撐著走過來，現在慢慢看見三個孩子的成長和健康，很慶幸我的堅持和選擇！對，我就是生了三寶，全程自己帶大，無外援，孩子還在家自學，樂在其中的傻子！哈哈哈哈哈！」還好有家務師自得其樂，達到精神上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