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牧歲月的後續,移居鄰埠的前奏

子川
2024年6月24日
曾有關注我文章的人會知道,我在三年疫情期間到澳門進行過兩次的「醫學觀察」--俗稱隔離。
當年我到澳門隔離的原因很簡單直接,就是為了躲開香港極其壓抑的氛圍,同時希望通過已實施免隔離政策的澳門北上神州。自2023年初通關以來,向北消費的香港人有增無減,但其實早在疫情發生以前,我已培養出離港尋歡的習慣,故此疫情時的封關政策確實是令我苦不堪言。
時光似箭,疫情已過去一年有餘。我本以為等到口岸重新開放,就可以回復疫情前到處遊歷的日子,然而現實無情的告訴我,狂熱的青春過去了就再也回不來。其實我早應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才會在疫情冒起不久,毅然辭職展開遊牧生活。若然那三年我繼續留在香港打工,相信儲蓄會比現時的要豐厚不少,但我依然無悔自己的抉擇。雖然在香港這個金錢至上的社會,普羅大眾多以財富恆量一個人的成就,但我始終堅信自己的信仰,拒絕讓鈔票完全支配自己的人生。
所以在疫情的三年裡面,我有一半時間都是身處澳門和內地。如今眾所周知,在疫情發展後期,這兩個地方的防控是越演越烈——澳門防疫政策基本上都是跟著內地走。有別於第一次離港(2020年8月-2021年5月)後海闊天空的自由,在第二次遊牧(2022年3月-2022年10月)的時光中,我沒有一天不是處於嚴格抗疫的被動處境。具體的情形是,其實只要我的所在地沒有確診案例,基本上大家還是可以繼續「馬照跑,舞照跳」,只要按規定勤做核酸就行;可一旦當地有人不幸確診,被「賦予」黃碼和隔離的恐懼自然會找上門來。
如今疫情經已遠去,縱然緊接其後的經濟危機來勢洶洶,但反正大家暫時都不用再擔心被隔離送檢。我今次寫這篇文章,並非為了回顧抗疫心得,我亦覺得曾經種種歷歷在目的經歷已離我很遠。不過疫情時期遊牧的一些點滴,特別是令我覺得愉快和難忘的事情,我覺得還是值得稍為記錄下來,亦可順便當作是我之前文章的延續。
在第二次的澳門隔離結束後,有別於第一次前往深圳租房,那次我選擇居澳,並持續住了有半年。值得分享的是,那段時間我並沒有投靠親戚,也不是穩定地租房,而是以不同酒店及賓館為家--沒錯,我在那半年裡都是靠日租房過日子。讀者可能會馬上心想,這位作者真是富貴,然而事實我只是受惠於當時澳門旅館的「蔗渣價格」。
向大家粗略說明一下,在2022年,澳門普遍酒店均處於歷史性低價。低到什麼地步?以五星級的巴黎人為例,我曾訂過一晚只需400港幣,上葡京則是600多港幣,更免費為我升級至800呎左右的套房;至於三四星級的酒店,一般只需100多至300港幣一晚,而且環境相當不錯。在最「離地」的時期,某些星級酒店的價位甚至跌穿100元,便宜得令人咋舌。
面對這樣的價錢,試問有誰不心動?且不說那時候鄰埠的香港,非常流行以酒店體驗為主的「Staycation」,輕易便動輒過千元一晚。仍記得當時看新聞,香港的酒店經常有本地人大排長龍等候入住,連游泳都要拎籌和限時;反之另一邊廂的澳門,酒店住客稀少不在話下,即使早上辦理入住,也很大機會可以馬上拿房,泳池更往往只有我一人。
香港和澳門同樣是特區,兩地文化非常接近,亦說著同一樣的語言。以前我一直覺得兩地人無甚差別,是直至疫情封關,阻止兩地人往來後,我無意中發現到這個微妙的現象,才重新思考起這個事情。香港即使面對疫情肆虐,酒店房價仍是動不動就千元起跳,卻依然無阻香港人一窩蜂的訂房;澳門五星級酒店出了名豪華大氣,絕對比得上香港大部分酒店,疫情期間出現了破天荒的低廉房價,卻也居然吸引不到澳門人去感受Staycation魅力,到底是為何?
雖然我有澳門身分,但從小都沒在澳門生活過,說實在是對澳門人的生活習慣不甚了解;不過住了香港廿餘年的我,對香港人的生活倒是有些許觀感。我個人覺得相比鄰近地區,香港人是偏向喜歡價格較高的娛樂活動,例如是享受式旅遊和品嚐高級美食。據我了解,不少香港人平時的生活品質未必很理想,住所環境狹窄、生活節奏急速、快餐品質每況愈下,每樣都打擊著市民對日常生活的滿意度,以致他們更願意把金錢花在高消費的娛樂上,彌補平日生活上的辛酸。至於鄰近地區如澳門、台灣和內地,居於這些地方普遍公認為比香港舒適,民眾對生活的不滿較少,自然無必要刻意找途徑去平衡心理。我曾在內地住過一陣,確實也深刻感受到與香港生活上的巨大差異。在居港時期,我腦裡經常是想著周末離港去哪玩,仿佛要出境才能喘過氣來;而住在內地的那段時間裡,可能待在家玩陣遊戲已稱心寫意,根本用不著老是思考到哪玩,安排什麼不同的娛樂。或許這種理解,可以成為其中一個根據去解釋上面所提及的現象。
言歸正傳,我入住澳門旅館並非想要去Staycation,而是為解決住宿這項剛性需求--不過老實說,我也是有訂過幾晚五星級酒店體驗一番,畢竟實在是便宜得很。當時我通過入住澳門不同旅館而展開的遊牧生活,已成為人生中一個獨特的經歷。藉著當時的低價潮,我體驗到了澳門多間高低檔次旅館的設施與服務,這絕對是一個難能可貴的機會。然而雖說「蔗渣價錢燒鵝味道」是很香,不過我還是希望這種境況以後都別再出現,畢竟那背後代表著的是經濟崩塌的局面,著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
話說到這裡,讀者從我的文字應可感受到,我個人並不太熱衷於居港。不得不說,在遊牧過後重回香港生活,我是久久未能習慣。抗疫的窒息感已逝,城市對我的排斥感卻恍似放得比從前更大,也不知是香港變了,抑或變的是我--也許是各自都有所改變吧。我總是堅信,消費力與幸福感不是成正比,因為我親身印證過這個論述。然而在這個充斥商業氣味的社會,人好似總是要迫不得已去爭取擁有更多資本,變相與我的人生觀和價值觀背道而馳。我並不是什麼清高之人,說句很現實的話--有多少人是不愛錢的呢?我很老實的坦白,我也愛錢,只是做人總是要面對不同的取捨。雖然香港生活的「CP值」不高,但比起其他地區,這裡是個相對容易賺錢的地方。我固然想得到更多錢,而香港可以助我實現這件事,卻無奈我更追求堅守初心,不欲只為錢而犧牲自己想要的夢。四年前,我放棄穩定收入離港闖蕩;四年過去了,雖然而今的我轉而追求安穩日子,但最初的信仰是絲毫沒有動搖過。
所以,經過一番考量,我決定了移居澳門,為人生開啟新的篇章。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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