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路上

自從入冬以後，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來這間餐廳吃火鍋了，除了因為味道不錯，價錢又合理外，另一個原因就是距離她家很近，不出一會就能把她送回家。

「我下個月初就要走了。」我一邊把肉片放進嘴巴，一邊含糊的說。

她放低手上的筷子，久久不發一言，眼光眺望住窗外熙來攘往的馬路。

「什麼時候決定的？是最近嗎？」她回過神後說。

其實這個決定我一早就做好，只是日子越來越近，已經到了不得不面對的時候。本來打算正式收到公司的通知後才告訴她，恐怕這樣時間實在太倉卒。

「對啊，上司說公司營運出了點問題，決定關閉海外市場的業務，我們的工作簽證有效期只到今年底。」

「啊，原來是這樣啊。那你要去哪呢？」

「其實我暫時也不太清楚所有細節，公司說稍後會有進一步指示，可能跟著公司一起回去吧，這也已經是比較好的結局了，另一組同事早在上星期就已經提早離職。現在我只知道我不會再留在這裡就是了。」我用聽起上來比較若無其事的語氣說，然後著侍應來為我們加點湯。

一直以來我都很怕向別人說自己將要離開的消息，對父母是；對朋友是；對同事也是，不知怎地總是會有一種說完就代表要離棄別人的感覺，是什麼原因令我這樣我也說不清楚。不用猜這次我也同樣如是，心中泛起陣陣的不安與內疚，曾經有人跟我說這樣很不健康，我自問也非常認同。

「聽起上來也沒那麼糟嘛，或許這是你寫下人生新一頁的機會，有時有些事不試過又怎會知道結果呢。」她雖然嘴上說著豁達的話，可她的眼神卻不這麼認為。

老實說我心中並沒有把這件事想得很美好，說得難聽點我其實被降職，因為公司總部原本就有一組人負責我的工作範圍，要我回去的話只會順理成章地併入他們團隊。

我把鍋裡最後一片生菜夾到碗裡，她把碗中的湯頭一飲而下，90分鐘的用餐時間轉眼就過去。

攝氏13度的氣溫伴隨著夜空中的毛毛細雨，顯得格外寒冷，汽車經過身旁時總會噴出一縷白煙。我們撐著稍為有點小的雨傘，緩緩地走在她回家的路上，我們不約而同地都不說一話，只是默默地、靜靜地走著。

見她不停搓揉著雙手，我用左手接過傘，牽起了她那冰冷的手。

那一晚，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牽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