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

人的一生總會做幾件令人後悔的事，在我的人生中，暫時令我最為後悔而且無法挽回的是．．．

前年，媽媽的身體狀況突然轉壞，需要長期臥床，我雖然已經是全職照顧者，但日以計夜地餵食和清理大小便，加上煩瑣的家務，令我身心俱疲，偶爾還會情緒失控。爸爸在家也幫不了忙，因為他有腦退化，經常做出一些怪異行為，例如零晨兩時嚷著要下樓飲早茶，驚醒了全家人，行動自如的他也有盪失路的情況出現，還有小便失禁，忍不到多幾秒去廁所就在睡房門口濕了褲子，而我，總是大吵大鬧，怨聲載度。

大約六年前，爸爸第一次盪失路，哥哥前往警署報案，警察只肯備案，說明暫時不會作出任何行動，兩個哥哥馬上向公司請假四出找尋爸爸下落，我在公司則擔心得哭了出來，那次爸爸失蹤了四小時，最後雖然平安回家，但自那天開始，我們意識到爸爸的問題。直至去年一月，爸爸第四次盪失路，手機又聯絡不上，應該是他心慌了，一時間忘記如何接聽，到下午四時多，爸爸回家了，失去聯絡長達六小時，我們雖然是放心了，但也少不免責罵他幾句，他呢，總是默默不語，不解釋也不反駁，這次失蹤，是最後一次了。

我永遠記得，就在隔天，爸爸沒有下樓飲早茶，以為他因為昨天的事，累壞了所以睡久了，但原來是因為昨天在街上跌了一跤，左手腕受傷了，痛得連穿褲子也有困難，我不但沒有問侯，還責備他笨手笨腳，他依舊不作任何解釋（為何不告訴我？這是令我最心痛的），直到下午五時左右，他倒下了，馬上把他送院，醫生驗到他手腕有少許骨裂，但不嚴重，打石膏和留醫一晚便可出院，但我這個不肖女提出照顧媽媽的同時，沒空照顧爸爸，所以哥哥在爸爸出院的那天安排他入住護老院，爸爸逼於無奈接受，但一住便是一年，這一年以來，因疫情關係，沒有探望過爸爸。

就在今年一月底，接到護老院通知，爸爸呼吸困難，要送院救治，醫生說爸爸有點神志不清，而且有腦出血現象，有中風的危險，這個消息對我們來說非常震驚，爸爸除了腦退化之外，身體機能一向不算差，為什麼會如此突然？個多月後的某一晚，醫院說爸爸病情危殆，發著高燒，可以的話盡快趕去醫院，那夜是我們父女倆相隔一年之後再見面，躺在病床上的爸爸瘦了，不認得我們，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一星期後，即爸爸跟病魔搏鬥了一個半月，敵不過了，爸爸走了，那麼多年跟爸爸相處的畫面陸續在腦海中浮現。

我對爸爸，除了感激養育之恩外，就只有內疚，內疚曾經對他的喝罵，內疚對他的需要視而不見，內疚永遠重視媽媽多於他，後悔再沒機會補償，沒機會再孝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