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亞舊事】 | 火車軌道上的散漫🚧 2️⃣/2

🌿鐵路軌還沒脫離馬路，兩旁逐漸有了人家。籬笆在鐵軌旁安營紮寨，圈成自家的田地。大豆的泥壠插著一排排竹子，搭成竹架，讓大豆藤掛滿，白色的花和豆角綠綠的都有。籬笆牆內的人家養了小狗，圈在屋前的木柱上。

他看著這個蹦跳著在路軌枕木上的女孩。梳著兩條辮子耷拉在肩上，被風吹拂而稍覺凌亂的瀏海跳動著這午後的斜陽的韻律，臉噗赤赤的泛著粉紅，一雙含笑的黑乎乎的眼睛漣漪著水意，嘴角那似羞而顫動的弧線顯得這張臉的天真和可愛。

他的心裡忽然泛起“兩小無猜”的感覺。他不由吃驚地張望。前方的路筆直伸展，鎮上的建築鋪排兩旁，人和車流開始出現。

🚸來。來。莀子哥。跟著我走。

她的聲音落下，依舊是甜甜的笑意朗朗：

拐上荔枝溝的馬路，向著金雞嶺的方向直到解放路。我們得離開沒有了去向的鐵路軌了。莀子哥，你要清醒了，待你下次大學回來後，你就要想好你的路向啦。

她一個人自言自語。好像不需要聆聽者。說的話前言不對後語，像跳了針腳的光盤，更像個年長的人。

當老師吧，我覺得老師挺好的。莀子哥。

她轉回身，忽然跑近他的身邊，仰頭看著他。

又說，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對未來沒有設想。

他急促，顯得慌亂，不知所措。

他依舊沉默無語。

你的臉紅了。哈哈。

她的笑意朗朗，他的含羞無地自容。

講講火車的故事吧，莀子哥，快到解放路了。我要喝水。

她的語音還是跳躍。他來不及反應。

哦。哦。呢，水啊。

她喝完水，用手背擦了擦嘴吧。把壺遞還給他。

🌿三亞火車站座落在舊城區北端，一座舊式的建築，低矮而破落。鐵路還是單軌，一天只能維持往返三亞🔄石碌一趟。火車是蒸氣式舊款，車廂也是硬座式舊款。本地居民幾乎沒人關心火車，也習慣了在路軌兩旁建屋，平時都走在鐵軌上。石碌、八所、鶯歌海鎮都在西部沿海，是相對貧窮的地區，所以這趟火車往來的多是沿線的居民。又因為車速太慢，沒人喜歡。三亞🔄海口東線是相對發達的地區，巴士以及後來的冷氣大巴比較頻繁，商業往返和人文交流活躍。

如今，島上已有環島的高鐵，交通已順便快捷。

他沿著跨步的路軌，給她說起三亞火車的故事 。

莀子哥，你坐過火車嗎？我們老家在西部，但我沒有坐過火車。

聽完他說舊日的火車，她忍不住插嘴問道。

不記得了。他認真的回想，答了這句話。又努力地想憶起火車的樣子。

啊。是一條小河啊！

她忽然驚訝地大聲喊，急忙跑向前去。

把他和火車故事留在後頭。

🌿山腳下蜿蜒而去的鐵路，在低窪處架起一座不到十米寬的水泥橋樑。一條長滿雜草的小河順著低窪流向三丫河，沿河種植了高大的植物，樹冠滿綠。遠遠看去還能辨認出那些芒果和龍眼樹。荒草和蘆葦叢生，秋後的乾躁讓綠色消褪，披上了荒涼的黃褐色。

河底乾涸。季節更替，人事滄桑。

她很快就癟起小嘴，喃喃自語：

怎麼沒水呀呢？

妳知道過去文革期間，這附近山區建起了多少座小水庫嗎？他說。

他不像是接她的話語，面有之不豫之色。

這地區來自五指山山脈的所有水系，在上游的山地上都圍起大壩，將水阻擋在山間，建所謂的水庫。

他仿佛自言自語。

“農業學大寨”。真真笑死人。海南的氣候根本不用什麼水庫，這地方隨便插個種子，雨後的季節都能成長。芒果、西瓜、甜瓜、楊桃、番石榴、番木果、地瓜、洋蒲桃、椰子、龍眼、香蕉、橘子、四季桔、紅毛丹、番茄、黃皮、荔枝、番荔枝、菠蘿、波羅蜜、玉米、大米、小米、高粱、甘蔗，還有山上的酸棗、儺泥、人蔘果、山竹、酸梅豆、槨蘿、龍骨花，以及蔬菜等等。那樣都是可以經營的本地作物，何必學土水不服的北方農業。

唉。氣好喘。

一口氣數完，他已累的直吸氣。

哈哈哈哈。她鈴鈴朗朗的笑的彎下了腰。

莀子哥，不是學農作的吧。怎麼那麼順口流利。

待她朗朗的笑語回蕩在空落落的乾涸的河道上，他拖著她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裡。說道。
妳累嗎。我們就在這橋墩上歇一歇吧。

她挨著他坐下，頭上的髮梢蒸發出熱氣，風吹動著她的髮絲在他的臉頰邊，癢癢的。他雙手握住，捧著她的臉，凝視著。她的臉上飛起紅霞，含羞的嘴角扭動，晶瑩的眼珠直直與他對視。

他的心狂跳，手心滲出汗水。

她的身子顫動，冒出一陣熱熱的氣息，仿佛嬰兒洗完澡後的體香。
     
🌄 夕陽已經落下。滿天的彩霞映紅了天邊。鐵路軌已經沒有了方向。

夕陽越落越大，明晃晃的光芒鋪滿大地，田野裡的綠色作物也閃耀著金光。

荔枝溝鎮前端的乾郊村，鐵路由此轉向三亞城區。快要進入城區時，原來的鐵路軌已被馬路填平，無法跟隨。他們只得繞上馬路，在金雞嶺段進入市區。

沿著解放四路向南，來到三亞灣路。跨過城區的火車路軌後🛤️，向西走不到百多米，來到了沙灘，今天徒步散漫的目的地。

他們坐在沙灘上。她支起雙手，撐在雙腿上，手掌捧著臉，向著海。他的手裡拿著那本書「離」，一個香港女作者的書。

他忽然感悟到夢裡的那個畫面。他驚訝地看了看她，痴痴地忘了要說什麼。三亞灣的海吹來一輪一輪的海浪，白色的浪花捲起又隨著海浪消失。她的臉沉靜，海上夕陽的餘暉暖暖著她的神情，她的瀏海穩穩跳動。

火車的“嗚......隆隆”轟鳴忽然從身後的城區裡傳來。他的神情驚醒，他看到她不為人知的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