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在人為 為人在事

Leo K.

Leo K.

2021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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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為半夜十二時正,我正在家中昏昏欲睡。睡長夢多之際,竟有一些喧嘩聲斗膽把我從夢中拉出,有趣的是在我耳邊居然有兩把高談闊論的女聲徘徊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充斥着整個蝸居。起初,我還因這種不真實的聽覺問責於雙耳,「肯定是我聽錯。」我當時暗地裏吐出。頃刻,又有一道沉實厚重的男聲從小漸大地在我左耳邊放大着,他通知我小提琴老師的到訪及希望借我電腦一用,我大聲吐出:「不是吧!」,然後我再暗渡陳倉壓低聲帶道:「可否把衣服和褲子遞給我。」,「可以。」他用同樣的聲量回應,再多看一眼,原來這位型英帥靚正的中年男子正是家父。我抽起數十年的記憶,憶記好像沒有試過家中同時出現兩道女聲的情形,出於古今一揆,我起初有錯覺的想法還是再也合情不過的。

 

暮色蒼蒼,月明星稀,他們在磋商關於出版書籍的事宜,大概是在研究書的材質和排版等。正當每天旭日東升之時,我都是位頭上寫了負債數目的負債人,有時以千字計算,有時以萬字為單位,而且印象中沒有一天能成功全數還債,每天掙開眼就是新一天的還債日。可是,即使欠銀行錢也未至於日復日寄一封賬單來,但文字創作竟然斗膽年復年每早都通知我新的欠單。然而,今天,我在家中看見一位成功還債人士,而她就是我的小提琴老師,因為她準備出書了。

 

他們一手電腦,一手稿紙,由夜幕低垂一直談到晨曦初露。兩人坐在客廳的飯桌上,家父右手放在滑鼠上,左手托着頭,眼睛不是在螢幕上四處張望。老師一手執筆一手取紙,在飯桌上書寫不斷,我只見稿紙間的黑色墨水連綿不絕,長如江河。他們你磨拳,我擦掌,就此在燈光昏暗的飯廳中說來說去,如刀劍般左穿右插於空氣間,如子彈般槍林彈雨立於小居裏,如強風般八方風雨於耳朵上。然而,他們不時又向我就電腦問題求救一番,說穿了,我也非熟悉電腦之人,而且與之相比,還是筆墨比較合適我,我豈敢在此班門弄斧?看見他們的磋談進行得如火如荼,一時對紙質作交涉,一時又在排版上左調右整。我暗地裏自嘆了一聲自愧不如,到底什麼時候我才有幸與編輯來一場如火如荼的交涉呢?

 

我沉思片刻,反問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才到我出書?

 

看看自己的電腦,我已經想把這個念頭給打消了。大師級網絡作家,預期說是大師級,倒不如為瘋狂級?勤力級?他們日更四千字,每日一更、二更,甚至三更,試想一本十萬字為二百四十頁的書籍,他們按道理僅需十日便把整本書的初稿成型,再花一、兩天潤稿,再計取材、規劃用十數天,一個月便能整份稿彈去出版社的編輯部給初步審閱,隨之而來便是雄辯滔滔的高談闊論、一瀉千里的出版交涉,其文字能力之強,工作效率之高,確實超群絕倫;反觀自身,總是「卡文」不斷,僅碼字一會便叫苦連天,試問這又如何成大事呢?既無質,亦無量,此誠文字界之毒瘤也!以我平均每天的字數量,要面對出版書籍的重重難關,何以戰?我也渾然不知。可能我的人生目標根本沒有能力增添「寫書」此欄,我只是每天欠不知道誰的字數的無情打字機器。筆名?乃機器之名稱也。

 

我的老師成功把這條文字數給找清了,我也能嗎?我亦不自知。「事在人為」四字聽起來頗簡單;反言之,做起來卻度日如年,數之不盡的工作使人把四字掉轉為「為人在事」者不計其數,四字倒轉,意思卻隨着文字掉轉一同轉調成南轅北轍、天南地北,而我會否成為云云人海中的其中一名無名氏也是未知之數。誠然,她不知我亦是玩弄筆墨之人,因此如果未來有幸看見和拜讀其之作,定必涉筆一篇讀後感,並加插在現時仍然在母親肚子裏茁壯成長中的小寶寶中,然後親手把她交給我的老師,當然我的小寶寶能否順利生產亦是未知之數,可能她現在還僅是一條正在奮力尋找卵子的精子。

 

睡意開始再次呼喚我了,我把這個願景寄托於夢中。眼皮開始垂下,腦袋開始塞着,精神開始恍惚,這個打字機器開始顯示缺乏電源的訊號,看來必須進行快速充電才能維持運作。睡意一襲,文字靈感便會全然受到萎縮,這樣就進入惡性的「卡文」循環裏,世世代代,生生不息。在我耳邊他們仍然依舊傳來討論着寶貝的問題,時間依舊過得特別快,我依舊還欠數千字。是我操控文字還是被文字操控我?是我操控時間還是被時間操控我?是我操控夢想還是被夢想操控我?

 

事在人為,為人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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