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電影海街日記觀後感】

飛火流螢

飛火流螢

2021年10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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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梗概]

 

一個在情感上優柔寡斷的男人,因為出軌,將原配氣得遠走札幌,留下三個女兒,居住在岳父母留下來的日式老宅中。因著第二任妻子的辭世,男人帶著與亡妻所生之女,和另一育有一子的女人,邁入了第三段婚姻。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噩耗(男人的喪葬通知),女孩們和同父異母的妹妹小鈴見面了。任職護理師多年的大姐,即便和父親的第三任妻子互動不多,但一眼就能看穿這女人從頭到尾都將小妹當仙度瑞拉使喚,對於父親,也屬於只能同甘無法共苦的枕邊人。基於一股無來由的惻隱之心,離別前,登上火車的三姐妹,問站在月台上,年僅十五歲的小妹,是否要來鐮倉同住。一句肯定的答覆,開啟了日劇版的《小婦人》。

 

[我的發想]

 

#無法選擇父母的人生

 

小鈴打從出生,就知道自己是小三之女,在那場著浴衣看煙花的花火節後,曾向好友傾訴「就算只是存在,也會給別人帶來傷害」是她一直以來的自我定位。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小女孩,在一個有違社會道德觀的家庭中成長,一邊要面對的是自己親愛的爸媽,另一邊則要面對成人世界中,時而有之的指指點點,如何讓自己認知不失調,讓自己合情合理地在不友善的大環境中成長?強迫自己超速成長,讓自己成為一個知書達理,笑臉迎人,逆來順受 ,人見人愛的人。因壓仰而養成的早熟與懂事,讓人看了心酸,也會讓觀影的我想問,二個決定建立婚姻關係的人,是否曾經仔細思量過,因這段婚姻而涉及的他人,可能因這段婚姻的成立,而必須面對當事人所無法理解的苦果,那麼,這場婚姻,算不算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他人的痛苦上?婚姻,從來就不是一個容易說清楚,講明白的議題,人也從來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或許,我無法決定我的出生,但我能定位我的人生,是上蒼給予每個人得以翻轉人生的公平契機吧?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的糾結與擺脫

 

整部電影,我個人覺得最難演的角色當屬綾瀨遙飾演的香田幸。一個歷經父親叛離、母親出走,獨自照顧妹妹們長大的堅強女子。

 

對於父母的自私,對親生子女的不聞不問,身為長女的幸,有絕對的立場聲張「天下有不是的父母」。在喪禮上看見小鈴,受繼母百般虐待的幸,其實也可以用報應說的落井下石心態,冷眼旁觀這個同父異母的小妹的際遇。

 

但觀眾看到的是全然相反的局面,幸主動將鈴從水深火熱的困境中拯救出來並溫柔以待。在幸的眼中,小鈴和她一樣,都是承受上一代婚姻苦果的受難者,都是受環境所迫,沒有歡快童年且必須一夕長大的命運共同體。

 

或許,幸的所做所為,是要向母親證明,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即便爸媽曾經那麼狠心地棄我於不顧,我也不願那深刻的生命傷疤,吞噬我愛人的能力。上一代二個女人的恩怨,沒有理由波及到下一代無辜的二個女人身上。

 

剛出生時的幸,有可只是一根一壓即碎的脆弱黑炭,歷經生命斷層作用下的高溫高壓,早已質變為剛硬又耀眼的鑽石。

 

#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

 

當觀眾正在為幸領養鈴之義舉拍手叫好之際,劇情竟往一個讓人感到相當矛盾的狀況發展,原來,長大後的幸,竟也成為走入他人婚姻的第三者。而她外遇的對像,是同一間醫院的小兒科醫生椎名(堤 真一飾演)。曾經聽過一種說法,曾經面對過父親外遇的女兒,有一小部份的人,長大也會變成小三,因為在她們眼中,小三是打敗媽媽的贏家,若用佛洛依德戀父情節的理論來看,好似不無道理。至少,電影中的幸,確實在某種程度上驗證了上述的預言。就在椎名醫生下定決心和患有精神疾病的原配離婚,帶著幸遠走美國之際,幸做出了懸崖勒馬的決定,分手。或許,幸是不想驗證鈴曾經在煙火節說過的那句話「就算只是存在,也會給別人帶來傷害」,才會如此絕決地終結那一段不正常的關係。

 

影片發展至此,我會想起參加基督徒婚禮,常常聽到的一句話「從今時直到永遠,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我將永遠愛著你、珍惜你,對你忠實,直到永永遠遠。」。又會想到中文中的俗諺「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我不清楚椎名醫生是不是基督徒,但在表面上來看,面對具爭議性的道德操守,柱名醫生的本我(id) 明顯地戰勝了超我(super ego)。或許,和原配的離婚,可以讓他和幸的關係合法化,但若椎名醫生的原配一直無怨無悔地為這段婚姻付出,卻因一個無法拒絕的疾病,而被宣判出局,情何以堪的悲涼,或許是雪上加霜,但面對一個不再愛自己的人,只會徒增求不得苦的苦楚。有時放手,無疑也是放過自己。

 

清官難斷家務事,人性本就複雜,各種行為背後的動機都不是簡單幾行字就能夠說盡。

 

不同上述三種人,在感情的世界,還有一種人屬於「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這一類型。例如金岳霖之於林徽音;王維之於他的妻子。這一類人的心中,早已刻上某人的名字,而那個名字,再也無法取代。如果,你因得不到此類人的回眸一笑而心生苦惱,趕快轉念,告訴自己天涯何處無芳草,無須單戀一枝花/草。再回首,你會發現,當年的執著挺可笑的。高跟鞋再美,不合腳,總要遭受磨破皮的痛苦,不如選雙合腳的球鞋,穿得舒服又走得長遠。

 

人生,本來就不容易,在錯的時候遇見對的人,結果也有極大的可能會是錯。如果我是幸,我會告訴自己,人生,有些東西,並不是非要不可。

 

#喪禮與和解

 

告別式通常是在世的人為往生者做的最後一個正式的儀式。而這個儀式,往往又會迫使一些老死不相往來的人,再度聚首。

 

這部影片一共出現了三場喪禮,也順道化解了香田家族及周遭人等,生命中一直僵持不下的不諒解。

 

第一場父親的告別式是苦情四姐妹的首次碰面。這場告別式,三姐妹放下對父親及小鈴之母曾有的怨懟,用寬敞的胸襟,雙手迎接小妹的回歸,讓上一代的恩怨,隨風而逝。

 

第二場喪禮是外婆往生後的七年之祭。一直姐代母職的幸,也在這一天,和前去札幌之後,不曾返家的母親重逢。帶著虧欠的母親,一直知悉是幸的逞強和犧牲,才撐起那欠缺父母溫暖的家。為了讓幸能放下身上的重擔,追求屬於餘生的幸福,母親提議賣掉老房,舉家搬遷至新型大廈,卻引爆母女強烈的口角衝突。以幸的視角,從來不聞不問的母親,一出場即以長輩的高姿態,要處理掉長久以來三姐妹賴以為生的老宅,對她來說,根本是莫大的否定。於是乎,皮亞傑的三山理論,又在此得到驗證。明明是是同樣的山,但因視角的不同,最後的結果就是,我看到的山不是你看到的山。講的雖是賣房同一件事,我是為了減輕你的負擔,你卻瞧見了我對你的否定,做人,要了解別人的明白,真的很難。

 

還好,隔日搭機前,母親為四姐妹帶來禮物的行動,讓幸察覺了母親的在乎。與母親前行為外婆掃墓的閒聊,勾起了這一家人和外婆的共同回憶→採摘外婆出生那年栽種下的梅樹果實,釀成美酒,圍坐品酒。

 

奔回家中取酒的幸,攜來了外婆釀的陳年老酒與四姐妹共釀的新酒,讓媽媽回到札幌之後,能品嚐媽媽及女兒們的心意。一個象徵全家團隊合作的成果(梅酒),就在那麼一個貼心的傳遞動作之間,融解了阻隔在母女之間,長年難以消融的冰山。

 

這部電影的最後,是以海貓食堂老闆娘_ 二宮的喪禮來收尾的。二宮有個弟弟,年輕時離家,從此像斷了線的風箏,音訊全無,即便自己的母親辭世,也未返家奔喪。再連絡,竟是要姐姐把從母親那繼承而來的海貓食堂賣了,錢財分他一半。

 

這場景,在我看來,並不陌生,這種談照顧閃邊站,分財產勤靠攏的戲碼,在我身旁時而有之。就在面對弟弟可能在外頭混不下去而提出的要求與是否該變賣自己賴以為生的食堂所引發的兩難,二宮更意外的是自己罹癌,所剩的時日不多。

 

最終,二宮賣了食堂,一半的金額給了弟弟,盡了一份做姐姐在世間的最後道義,而金錢的另一半,則讓自己住進了幸服務醫院的安寧病房,度過最後剩餘的人生。

 

劇中,二宮有個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男性友人_另一食堂老闆,從年輕陪伴她到年老,和她賞櫻看海,相互吐嘲,直到送她走上人生最後一哩路。曾有人問我,男人與女人間真能存在這種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純友誼嗎?對於這個問題,我的經驗和電影的情節給的答案是相同的。那是一種距離的拿捏,太近或太遠都不適合,也同時會破壞那剛剛好的美。

 

《海街日記》(日語:海街diary,英語:Our Little Sister,改編自漫畫家吉田秋生的原作漫畫《海街日記》,此漫畫於2013年曾獲漫畫大賞。後來由枝裕和改編拍攝成電影,此片在第39屆日本電影金像獎獲得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攝影和最佳照明獎。Netflix有播,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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