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當睡在你旁邊的人離世

20歲的我，第一次經歷身邊的人過世。

這裏是某醫院的胸肺科病房(我是因為肺結核而入住的)。幾日前，病房來了個婆婆，八十多歲，就睡在我旁邊。當時婆婆很精神，說話也帶有中氣。

當晚，婆婆的情況轉差，一直呻吟着，內容大概是「救命呀！救命呀！我好辛苦呀！揾人黎救我呀！姑娘呀救命呀！」。

姑娘為她量度所有生命表徵，一切都正常，所以就沒多理會。持續了很長時間，我終於忍無可忍，大聲向婆婆說：「唔好嘈啦好冇呀，自己唔瞓又唔比人瞓！」。

婆婆回答：「唔好意思呀我唔係想嘈住你，但係我真係好辛苦，一係你幫我叫姑娘呀」。然後我就教婆婆按「救命鐘」。

到了第二晚，情況也一樣，婆婆不停叫，然後我又向她大嚷：「你唔好叫啦，可唔可以唔好咁自私呀！」。這次婆婆沒有回應，只是繼續大叫，我也只好轉身睡。

到了昨天早上，姑娘餵婆婆吃早餐後婆婆終於入睡，病房也終於從回安靜。我對姑娘說：「死得啦佢日頭係咁瞓，今晚又唔瞓人地又唔使瞓架啦」。

晚餐的時間，姑娘打算餵婆婆，但婆婆睡得真「香」，怎樣拍也拍不醒。姑娘說：「阿婆今日做咩咁攰瞓得咁霖呀」，然後為她量血壓心跳和spO2。看見一切正常後就繼續讓婆婆睡。

晚上，熟睡的我被叫聲驚醒。

「姑娘！心跳停左呀！」

然後聽見有女孩子在哭。

「婆婆係咪走左啦...」

隔離床的婆婆過身了。她的家人陸續到病房(雖然因疫情關係，每次只可有兩位家屬進入病房，但當值姑娘通情達理，容讓所有家屬見婆婆最後一面）。

「阿媽你做咩唔等埋我呀，做咩唔見埋我最後一面呀」

「家姐你醒呀啦，瞓一陣好啦」

「婆婆走左啦」

「奶奶我地黎左啦」

「阿媽，老豆黎接你啦，你安心跟佢走啦，唔好擔心我地啦，我地個個都好健康」

在旁的我也默默流淚。

當家人都離開後，姑娘們就為婆婆做最後的清潔。

「婆婆，我地而家幫你做清潔呀」

「婆婆，有啲暖水幫你抺下塊面」

今早醒來，婆婆已經不在了。20歲的我第一次經歷別人的離世，雖說我根本不認識婆婆，但看見一個明明前幾天還中氣十足，晚上還可以呢哇鬼叫的婆婆突然就離開了，心裏極不好受，也內疚自己不理解婆婆，在婆婆辛苦時向她大罵。

人啊，真的很化學，說走就走。我婆婆也八十多歲了，現在的我心裏害怕着甚麼。珍惜吧，各位，珍惜身邊的所有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