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分享之情人節專場】「不明」就是最大的明確——曖昧不明關係研究學會

據說，曖昧是一段關係裡最美好的部分，彼此互相追逐，在你來我往之中感受到似有還無的甜蜜與苦澀。照理說，曖昧是感情的鋪墊，經歷曖昧之後將進入一段關係，情人修成正果。然而，《曖昧不明關係研究學會》（下稱《曖昧》）嘗試將兩人關係中最不明確的部分——曖昧無限放大，而且無限延續。

 

第一次看《曖昧》是在中學的時候，當初單純因為演員們都很好看，愛情故事很有趣，所以在心中留下一個不淡不濃的印記。這幾天放假之時，斷斷續續在YouTube上回顧。這次依然覺得曖昧故事很好看，同時不得不佩服導演的拍攝與取材，但我更多感受到的，是「不明」二字。記得《那些年》說過，人生不是數學題，有很多事永遠都沒有答案。同樣地，我們很常習慣在現實中求取一個唯一、正確的答案，但真相是，「不明」是世界運作的基本法則，也是常態，而「曖昧」就是演繹這種「不明」的有效手法。

 

 

感情的圓圈

個人習慣在影評開首先交代故事大綱，但這次並沒有很容易，基本的人物關係呈現為一個迴旋的閉環，同時沒有一個所謂的「主角」。如果要勉強說，可以由林逸民（梁曉豐飾）和李寧（王敏奕飾）開始說起。兩人在中學時已經有較為明確的關係，但因林逸民赴英留學而漸行漸遠。林逸民和江嘉敏（江嘉敏飾）呈現了普遍「契哥契妹」的情誼，親密而不踰矩，但兩人的相交時常令李寧不滿。江嘉敏有一個暴躁狂男友梁暐安（盧鎮業飾），兩人吵架時林逸民常以「爛好人」身分保護江。而李寧一直有李彩華（黃溢濠飾）這個「超級觀音兵」，悉心陪伴左右。其好兄弟何葉（林耀聲飾）卻是自中學開始一直默默愛慕著李。

我間中有寫故事的習慣。故事一旦超過四個人，彼此的關係互相糾纏，爬梳之後還要以藝術手法一一說明，實屬不易，因此我的故事多數不會超過三個人（更多時候是兩個人。腦袋真的不夠用）。《曖昧》一連串的人物關係，在導演的處理下顯得有條不紊，清晰而互為解釋。導演在介紹一對人物時，旁及另一個人，再由這一個人延伸到另一對關係。電影看來順暢而理所成章，實質是環環相扣，構成一個感情的圓圈，導演的心思縝密則可想而知。

 

酸甜的日子

電影中不少情節值得細心玩味，而我最喜歡的是兩個關於頭髮的場景。

第一個是李寧與李彩華。李寧發現林逸民始終和江嘉敏糾纏不清時，兩人大吵一場，一句「作為好朋友」更令李寧泣不成聲。李寧找到李彩華工作的髮廊，打算剪頭髮。李彩華當時還是「洗頭仔」，不能親自動剪刀。在李寧再三要求下，李彩華細意為李寧梳好那被水浸濕的髮絲，然後一下一下地在她耳邊，作出剪頭髮的動作。鏡頭近鏡滿臉淚水的李寧，剪刀咔嚓咔嚓，沒有剪去她的頭髮，也剪不斷那些掉落的淚珠，更剪不去她和林逸民之間的感情。鏡頭又近鏡李彩華悲傷而心疼的臉龐，那個被李寧嘲笑的金色頭髮懸在眼睛上。李彩華用盡全力，希望能換取李寧的幸福與快樂，卻只能似有還無地在有距離的情況下，默默撫慰著這個自己心愛的女孩。

第二個是李彩華和何葉。兩人共住，一個晚上下班回家的李彩華，說因為想念何葉而在情人節沒有約會，發現何頭髮太長要幫他理髮，一連串的行為令何葉不知所措。兩人坐在鏡子前，導演再次利用近鏡凸顯兩人不同的心境。李彩華漫不經心，專注在何葉到底有沒有白頭髮這件事上；相反，何葉靈動的雙眼時而帶笑，時而偷看料理著自己頭髮的這個人。兩人微妙的關係，在畫面中表現無遺。令我驚艷的是在幾幕後，何葉與李彩華在酒吧戲謔著接吻的鏡頭突然延長，然後緊接著何葉在剪頭髮後洗頭的一幕。「煩惱絲」被剪去了，思念卻始終沒有斷絕。

 

Common Loser

《曖昧》以Hashtag的形式說出了很多金句，其中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努力不是一種才華」。

我們從小到大都被灌輸一種努力不懈的精神，什麼恆心，什麼堅持，什麼永不放棄滴水穿石之類。我們一直以為，只要夠努力，就什麼都能做到。但現實是，沒有人會因為你的努力而欣賞你。這樣好像很悲觀，不過現實的確只會在意成就，而漠視背後的苦功。因此，努力的確不是一種才華。正如曖昧一樣，努力是不明確的，我們不會知道曖昧之後有什麼，過程中更是充滿痛苦、挫折、悲傷。但人類的有趣之處在於，即使知道有可能徒勞無功，最後可能只是別人故事中的配角，可是卻義無反顧地一往無前。即使平庸，是像大家一樣的Common loser，這並不可怕。電影是「研究學會」，證明一切還有探討的空間。大概生命也允許我們繼續徒勞，繼續曖昧，在「不明」中找到一種明確的空間。

世界沒有統一的答案，感情和人生一樣，不只有一種定義。在尚未揭曉之前，不如盡情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