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午夜巴黎

葉竹

葉竹

2020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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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旅行習慣的人,在全球疫情下的這一刻,只能大喊:「好想去旅行!到底甚麼時候才能去旅行?」可再細想旅行的滋味,特別是我這種窮遊人士,其實苦多於樂,就如之前曾流落午夜的巴黎。

我們三個女人(再不是能稱為女孩的年紀)在深夜一點多才到達巴黎市區,拖著沉重的行李箱來到之前在旅遊網站訂的公寓。那晚飄著冷雨,昏黃的街燈正打嗑睡,壯麗的巴洛克式建築物卻堅持不眠。

屋主一早就在電郵提供了大堂密碼,也通知我們鑰匙就放在四號信箱裏,可一進大堂後,發現四號信箱被鎖住了,翻查其他信箱也沒有鑰匙的存在,只能趕緊打電話聯絡旅遊網站和屋主,可都找不到屋主。

當時是巴黎時間凌晨兩點,我只能寄電郵給屋主,提醒她該是時候起床了,別忘了為我們送上鑰匙。我本來在十多個小時的長途機一直睡不著,出發前也睡得不多,以為可以在異國浪漫補眠,卻是要留宿公寓大堂。

我們不想只剩等待,打算在附近觀瞻巴黎鐵塔的夜景,可一出去,發現冷雨正敲打車子和石板,卻滴落在我滿懷期待的心窗。打開手機,氣溫只有三度,我冷得直發抖,還有一個行李箱要照顧,根本不能享受這場流動的饗宴。我們不像電影《午夜巴黎》中的男主角,可以在半夜穿越到20年代的巴黎。我沒有聽見午夜的鐘聲響起,也沒有碰見古董車,更沒有遇見海明威和畢卡索這種著名文人和藝術家,所有能發生的浪漫都沒有發生。

附近沒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家避寒,連麥當勞也要等到早上七點半才開門,找不到容身之處的我們,只能回去冷冰冰的公寓大堂。有一個信箱沒有上鎖,我拿了幾張宣傳報紙攤在地板,打算學流浪者般當床。

有一位法國男住客開了門,用僅有的英文問我們發生了甚麼事,解釋一番後,他也只能表示同情,但為我們開了大堂的前一道門,讓我們進來電梯旁避寒。門縫傳來的冷風讓我更想縮進大衣,也好想去洗手間,但文明使我放棄隨地便溺的原始人習慣。迷迷糊糊中睡著了,一醒來卻發現只睡了五分鐘,這時間怎麼就愛欺弄受苦的人?幸好我們也不是沒熬過苦的人,只能笑說這是一場付了房租卻要睡地板的特別經驗。

又有一個男住客打開了門,我們這次只用一兩句解釋,他提議不如在樓梯後面的空位睡。我們又開始移動流浪基地,每次都要帶走那幾張珍貴的床,身體終於温暖了起來,但還是睡幾分鐘就醒來一次。

終於熬到七點半日出,我們趕往麥當勞使用洗手間,但必須先消費才有密碼,窮遊的我們只能點熱騰騰的朱古力,再拿出飛機餐的零食當早餐。一查手機,屋主還是沒有回覆我的電郵,待到早上九點,一個醉醺醺的女人才出現在公寓大堂,粗魯地為我們打開房門。

我們洗漱後,居然一覺睡到翌日早上,省卻了一天的行程,還獲得暢遊午夜巴黎、體驗冷風下躺地板的機會,真感謝這位認真熱情的巴黎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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