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何去何從?一起傾聽來自異鄉者的歌聲,找尋內心歸途!

little taily 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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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9月27日

紐約與紐約華人街的新年景象
紐約與紐約華人街的新年景象

A Wanderer’s Melody🎶

美國最大的唐人街是在紐約·曼哈頓。

街上的聖誕裝飾逐漸拆了些許,我坐在姑丈的七人小轎車的最後一排,我帶著不安的心情從車窗望向陌生的城市——紐約。整個城市的街道被雪覆蓋,散發著一種寒冷的氛圍。我看著穿著螢光背心的清潔工人在努力鏟雪,不同面孔的人在小吃車旁享受著塗滿紅色番茄醬的熱狗,也有如我一樣坐在黑色的小轎車內,整個紐約容納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人。

汽車緩緩拐入唐人街街道。街道兩邊的建築雖是很道地美式的紅磚牆身,以及搭配只有外國才有的鐵梯,但同時又融入了好幾塊突出的中式大招牌,有霓虹燈的,有LED的,也有帆布的。下車後,冷風一股勁的吹著我的臉蛋,作為一位南方人去到如此冷的紐約,我差點眼睛也睜不開。我的父母在幫姑丈的火鍋店做準備功夫,為了不添亂,我站在街道旁,觀察著擁有華人面孔的人們將一個又一個中式紅色燈籠掛在街道上方,遠處的每間店門口都不約而同貼上了格外顯眼的紅底黑字的對聯,我似乎在這陌生的紐約中感到幾分親切。雪似乎越下越多,但也無法阻擋華人要掛起這些鮮豔的紅燈籠。畢竟,這對於華人來說,這是象徵著「好運」。儘管如此,但仍有部分聖誕裝飾留在唐人街的角落。

夜幕降臨時,我與父母以及姑丈一家坐在最靠櫥窗舞台旁的那一桌。我望向鋼琴旁邊的門口,有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新年的夜晚陸續聚集在姑丈的火鍋店內,他們都呼出一大口白霧,整個空間充斥著「新年快樂,恭喜發財,紅包拿來」的問候聲,每個人都圍坐在華人特色桌型——圓桌,聽說這意味著「團圓」。餐廳內人來人往,強壯的男性負責為每桌都放上鴛鴦鍋,女性則為每桌放上食材,我則與年輕的那班人一樣獨自玩起了手機,似乎與這場「團聚」毫無關係。

我不由自主的看向一個人都沒有的冷清街道,只有霓虹燈帶給這街道些許的暖光。這時,一個戴著治癒的藍綠色圍巾的男人在街道上似乎漫無目的地遊蕩,他深邃的眼窩以及高挺的鼻樑被小麥色襯托的相當迷人,再搭配上凌亂的深棕色中長髮,他不是亞洲人。我對他在新年的夜晚來到唐人街的原因感到好奇,又不禁想透過他的眼睛去探索他這一路所看到的城市街道。

不一會兒,他越來越靠近我所在的火鍋店,甚至走進了這間只有華人的火鍋店。我用手指戳了戳姑丈,問道:「姑丈,剛剛有一個外國人走進了我們的火鍋店。」姑丈給我一種似乎認識他的語氣回答道:「他啊。我跟你說,紐約有很多這種追夢人,為了實現歌唱的夢想,就算只是進來小唱一會,不收錢也會來,他們也就是那些常人口中的「流浪在街頭的藝人」,他們沒有正職,你不要學他們,你聽你爸爸媽媽的話找一份穩定的工作那才是最好的。」姑丈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走向與那位「流浪者」溝通,隨後那位「流浪者」正在櫥窗前的小舞台擺弄著那架鋼琴,他支起了麥克風,輕輕的將鋼琴凳移到最適合自己坐的位置,再輕輕的將扣有蝴蝶別針的黑色長大衣向後拂並坐下,並且解下那條厚重的藍綠色圍巾放在鋼琴上,似乎與這場地格格不入。他一直在安靜的看著待會表演的曲目,但後方聊天的聲音、小孩們嘻鬧的聲音、酒杯碰撞的聲音、碗筷碰撞的聲音、火鍋咕嚕咕嚕冒泡的聲音以及暖氣機的聲音都似乎埋沒了他的存在。我看著大家擠在一起圍著鋪著紅色桌布的圓桌吃東西,再扭頭看向那孤獨一人坐在鋼琴凳上搭配著身後漫天雪地的唐人街街道,不禁感到他才是那個異鄉人的錯覺。

這時一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中式新年歌傳入我的耳中,竟是由一位外國人彈奏的如此輕快,再加上他那有點外國口音的中文歌聲,瞬間吸引在座的每一位,每個人都放下手頭的事情,注視著台上的「流浪者」,他似乎瞬間融入了這個群體。只見他的指尖就像蜻蜓點水般觸碰著每一個琴鍵,他那認真嚴肅的臉龐彈著這首歡快的歌,我一直注視著他那臉龐,直到音樂逐漸到了尾聲,我卻從他身上感到悲傷。一頓拍掌聲把我扯回這熱鬧的環境,他站起鞠躬謝禮後,親戚們便開始推搡曾經將鋼琴當成職業的我上台表演,而好面子的姑丈更是把我硬生生拉著一塊上台。我來到舞台的上方,望著下方注視的目光,又望著那雙早已生疏的雙手,不禁緊張的扭動手腕後,輕撫著久違未碰的黑白琴鍵,同時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睛也在注視著我。「你想彈什麼歌,我可以配合你。」他的聲音似乎被歲月摧殘過。可我太久沒碰鋼琴,甚至腦內開始慌忙尋找一首我還記得的曲子,下意識故作鎮定的回答道:「舒伯特的Der Wanderer。」他笑了笑,便點點頭示意我可以準備開始。當光線打到他臉上的時候,彷彿整個世界都為他的微笑停留在那一秒,而我又似乎得到了久違的認可。我靜靜的望著他彈起了第一個音符,而他那低沈的聲音似乎帶著我走進了他的世界。我背著電子鋼琴,他拿著麥克風,我們流浪在紐約的各街頭,穿梭在不同的音樂酒吧,與其他街頭藝人共同表演,歌唱著多少首悲傷又快樂的歌給予在這座城的異鄉人。我們在即將被人們遺忘的歷史古蹟前彈奏音樂,歌唱著這座城市不同面孔的文化藝術,傾聽著這座城市有數不盡的冒險故事,感受著這座城市有多少人陷入了分岔路,追隨著這座城市將會帶我們走向怎樣的結局。他唱著那句「我的歸途又會在哪?」結束了表演。表演結束後,他瀟灑離去,我看著他的背影,竟有了些許盼望。

天氣變得相當暖和,我徘徊在那份被眾人稱為是穩定工作的路上。街上也並沒有在紐約所看到的那些「流浪者」,但我還依稀記得那條格格不入的藍綠色圍巾出現在佈滿紅色燈籠的街道上,又想起了在大雪夜晚出現在唐人街的他。

或許現在這一切都只是我的渴望,但之後又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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